吉黑子与琴 发表于 2012-4-3 19:12:40

除魔放學后·妖刀之愿(中)

文的尸体展露在她的眼前。
那姑娘轻闭着双眼,微张着嘴,安详的躺在冰冷的口袋里。只是,她的眼角与发丝上已挂上了点点白霜。
吉黯哀伤的看着她,继续将拉链向下拉去。
文修长俏丽的身体已经全都变成了青白色。在她曾经娇嫩的身体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缝合痕迹一直从小腹延续到锁骨,形成一个大大“Y”字。但这并非源于她生前遭遇的暴行,而是法医在她死后进行解剖所留下的痕迹。
吉黯把嘴唇咬得惨白——对于见过太多尸体的法医来说,尸体就只是一堆可以提供证据的肉块吧?因为若不是这样想,恐怕见过太多死亡的他们便无法继续保持活人所应有的理智。但是……吉黯摸着文的伤口,希望他们至少能将解剖后缝合的针脚再稍微细一些、温柔一些。
然后,吉黯的双眼集中到文唯一的,也是致命的那一处受袭之伤——一道细长的裂口,竖直绽裂在文的颈部正中央。上宽下窄,长约三寸的刀伤——与那墙壁上的创口完全一样。
吉黯凝视那道伤口的时候,再度听到了一阵宛如呜咽哭泣的低语。那模糊不清的低语,正是从文颈部的伤口中一丝丝一丝丝传出来的……
文是被那柄妖刀所杀害的,这个事实已经不容置疑了。
吉黯将手帖在文的额头之上。
“被囚禁于肉体中的亡灵啊,我自此解放你;从你已腐朽的尸骨中起身,凝视我的双眼。”
黑色的雾气从吉黯的手中漫出,流入文的七窍之中。按理说,文的亡灵应该马上就会接着这些黑雾从身体中浮现出来。
但是,等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有。
吉黯愕然的看着面前在冰霜中静静躺着的遗体。她感觉不到其中有灵魂的存在。
【怎么会?】
发现事实与预期不同,吉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当今之计,是快些把文的遗体再度安顿好,然后速速撤离为上。但是文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罔两们明明在这警局搜到了她灵魂的气息啊!想不明白……难道自己无法再为她做些什么了么?她的横死无法得到慰藉么?
吉黯感到呼吸困难,她这才发现一团魇不知何时蠕动到了她的脚踝上。吉黯连忙踢开那团冰冷的稠雾,随即她不禁为眼前的情景倒吸一口凉气——地下室的魇们,不知何时全部都集中了过来,蓝灰色的、散发着幽光的魇犹若奇形怪状的霉菌堆积在了文的尸床四周,将吉黯和文的遗体团团围住。
【何等疏忽……】
吉黯咬紧嘴唇,以疼痛责怪着自己。事态至此,自己却毫无察觉,这全都是因为刚刚对情绪把握的失控所致。
“呃?”
正当吉黯准备施法驱散这些魇的时候,她的手腕突然被紧紧抓住了——是尸床上的文,她动了起来!——粘稠的魇流入其中,占据了这具遗体。
“不……别这样!”吉黯试图挣脱文的抓握,但抓住她的纤细手指因为死亡与冷冻变而得僵硬。吉黯不愿将文的手指折断,因此一时无法甩开。
“啊……”一声如同哀叹的呻吟,从文破损的喉咙中呼了出来。
文已经死了,肉体遭受到致命的破坏,鲜血尽失、气魄消散、灵魂不知所踪,充满活力的青春少女早已彻底化作了冰冷的尸体。但,她年轻的肉体上,肌肉、骨骼与脉络却还保留着。也就是说,这具尸体,是一个制作精巧的傀儡、容器——此刻,无形的魇填充了在了文空空的躯壳里。
魇仅仅是意识的混沌残渣,它们根本就不明白怎么才能驾驭“人体”这种精美的造物。它们只是在文曾经流淌过生命活力的脉络中肆意流窜,让可怜的少女尸身开始抽动、摇摆,做出各种怪诞的姿势。
“住手!”吉黯发出了愤怒的吼声。这情景,简直如同将名贵绝美的雕刻名画丢入猪圈的粪土之中,让畜生践踏撕扯——不,比那还要可恶与亵渎!
她立刻将手掌贴在文的心口之上,大喝一声:
“散!”
这一次,真红的气劲自吉黯掌中爆发而出。犹如炽热的烙铁刺入水中,魇们发出“兹!”的一声惨叫,四散逃离。文的尸身猛地挺了一下,随即摔在尸床上恢复了平静。只是,她的一双眼睛,方才已经半睁开来。结冰了无神的双瞳,似乎在哀伤的望向吉黯。
吉黯难过的合上文的双眼,将她的遗体整理好,推回停尸柜中。虽然灵魂早已不在其中,但尸体毕竟是文的一部分。吉黯为徒劳的打扰了她的安宁而自责不已。
不过事态不许吉黯再多愁善感了——四散的魇开始再度聚拢起来。这些本应如墙灰蛛网般沉积在角落的东西会变得如此张牙舞爪,必定是有人暗中作法赋予了它们活力。这个阻碍吉黯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带着疑惑,吉黯向出口跑去。根据她的感觉,活化这些魇的施法者就在附近,快些搜索周围,应该能够抓住他。可正当她如此打算时,通向楼上的楼梯口处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喂,你是谁!”
吉黯浑身一个激灵,抬头一看,见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矮胖的黑人,正是那个足以发现自己的警察!
“谁在那?站好别动,手抱头,慢慢走过来!”虽然吉黯还没有完全脱离幻想界,但胖警察似乎已经确认了她的存在——至少他可以看到一个模糊不明的人影。对于这种不明之物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完全警惕——所以他熟练的拔出手枪,指向了少女。
怎么办?推开他冲出去?不……还不如就此默认,和他老老实实走一趟吧。应该能说清楚的,自己毕竟只是想……可是,若这样束手就擒的话,附近的犯人肯定早已逃走了。
吉黯正在犹豫,可事态又有突变。
在那胖警察的四周,魇已经聚集了起来,形成了一团巨大的,死灰色的粘稠雾气,一个对人类来说十分危险瘴气团。
吉黯的身体猛地向那警察冲去,不善表达的她甚至忘了大喊一声“小心”。
随后,就在那警察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那些灰色的魇一下子扑倒了警察。这些魇的本质是恐惧之心,对于失去生命的空壳,魇会将其占据操纵;而对于活人,则会一瞬间造成巨大的身心冲击——当一个人恐惧之时,他的心跳会过速,血液流动会紊乱,甚至脏器产生异常。而被如此数量的魇所包裹,普通人会立刻出现达到恐惧之极时的生理反应。
只听一声窒息的惨叫,那警察全身僵硬的趴在了地上。他的双眼虽然能看到吉黯,但是对魇这样纯粹的幻想之物则无能为力,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袭击了自己,就在毫无理由的恐惧中彻底失去了意识。若是放着不管,他很快就会因为心脏衰竭而死。
不过,吉黯此时在此。
她飞身来到警察身边,挥掌驱散了魇团。急忙击打他的穴位,平静其五脏六腑的混乱。不过,这个胖警察的身体看来早就毛病多多。吉黯打通他的心脉之后,其他主要脉络又变得不对劲。
这时,魇已经再度聚拢过来。这些魇平时只是讨厌,但现在,它们已经因为某个幕后黑手的咒法而变得极其凶暴致命,难以消灭且充满恶意。吉黯若要驱散它们,就不得不全力出击。但是面前的警察情况十分危险,若她此时腾手去做别的,他恐怕就无法被救回来了。更何况若在他身边施展过强的招式,恐会误伤及他性命。
唯一的选择,吉黯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红光尽数笼罩在警察的身上,任由恶心的魇黏上自己。
冰冷刺骨的窒息感逐渐从后心传到全身,吉黯的脸变得全无血色。无论怎么尝试,警察的状况还是不见好转——这也是当然的,越来越多的魇在包围他们,这种情况下的治疗有岂能有效呢?
逐渐,吉黯的眼神开始涣散,她觉得自己也开始陷入一片漆黑的寒冷之海中。而警察的生命更是越来越弱。
   【不行了……】吉黯绝望的想。
    这时,她听到了风的呼啸。这时,她听到了风的呼啸。
清澈、锐利而刚强的风,呼啸着疾迅而来。吉黯感到自己的身体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向一旁飞了出去。同时,她也感到四周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被这风瞬间吹散了。
在身体撞到墙上的时候,吉黯清醒了过来。右臂一阵剧痛,似乎受伤了。她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随后看到她面前有一道月牙般的寒光在隐隐闪耀。
她的对面,警察的身旁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生。那女生比吉黯略高,黑色的长发在脑后输成一条干练的马尾,而容貌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不真切。
看的真切的,是她手中提着那杆凶器……
长约1米5的木质长柄,在刀身三分之二处产生柔和弧度的修长刀刃——那是被称作“薙刀”的实战兵刃。
“深更半夜,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那女生质问道,语调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原来如此……凶徒就是你吗?】吉黯的表情依然沉静,但怒火已经明显燃上了眉头。她调整气息,双掌一前一后平伏于胸前,宛如抚琴的姿势。同时开始回忆自己所学过的,对抗兵器的要诀。
兵器是辅助战斗的工具。收集自然界的材质,经由工匠的加工打造,它们具有远超人体基础的硬度、锋利,以及由重量和长度带来的速度、力道与攻击范围的优势。但是,兵器却有一个难以弥补的弱点——兵器本身的形状,限制了它的灵活性。刀只是一个铁片,棍只是一个木条,而人体仅仅是双臂,就有36个关节,可以灵活的做出无数动作。有人说武器高手可以将武器化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但是这多出的一部分在灵活性上,毕竟是无法与天工所造的肉体来抗衡的。
同时,对武器来说,攻击生效的部分是固定的。想要挥砍,必然先要让刀刃命中目标;想要射击,必须先要将目标瞄准在弹道之上。但精通拳法的格斗家,人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命中对手,都可以造成同等强悍的伤害。
因此,如果进入近身缠斗,就封住了武器的重量与速度的优势,并且将拳法的灵活性发挥到最大。
吉黯的眼神变了,她已经准备好战斗。而对方也确认了这一点。
“哼,想要负隅顽抗嘛?那便请觉悟吧!”
一声爆发杀气的厉喝,薙刀划出一道弧光,向吉黯斩来。这一斩干净利落,吉黯上下左右的闪避空间完全被斩击轨迹所封死,而身后则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墙。
啪!
电光火石间,吉黯如豹一般躬身前冲。身体避过刀锋的挥扫后,绷紧肌肉贴在脑侧的左拳凭借龙纹护手挡下了刀柄的冲击。护手顶着刀柄“嗤啦”一滑,吉黯与敌人的距离已经小于半臂。
血红色的气劲在右拳之上起卷咆哮,吉黯一拳朝对方面部直轰过去。
无需变化或掩饰,这就是最简单,也是最迅速的直拳。在这个距离下,薙刀重量和距离的优势已经彻底转变成劣势。在这个距离下,优势属于吉黯的双拳。
——就此赢了,此刻对方无论是选择格挡还是后退,都只会产生更多的破绽,吉黯有信心在十招之内擒下她。
但对方却既没有格挡,也没有后退,而是——和吉黯一样,挺身向前!。
拳头狠狠命中对方的触感,与右肋下爆发的剧痛同时传来。对方并没有去闪避格档吉黯的拳,反而挺身冲上用膝盖顶上了吉黯的右肋。
【以伤换伤,舍身杀敌?】
自己前进的力量,加上对方的力道,这一下子绝对轻不了。吉黯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无法呼吸,拳上的力量也打了折扣。对方仅仅是踉跄了几部,便稳住了身形。
“哈!”
只听那持刀女生一声怒喝,薙刀又如旋风般飞扫而来。而吉黯却还因为肋下的痛楚而躬着身子。虽然刚刚吉黯的确遭受了意料之外的一击,但是在那一拳之下,对方的伤势应该也差不多……不,应该受到了比吉黯更大的冲击才对啊!
吉黯惊异于对方的凶猛,她一边狼狈的闪避对方的挥砍,一边尽力忍住疼痛——肋骨看来是断了,每次呼吸都疼得要命。更要命的是,这地下室的空间不大不小,一旦拉开距离后薙刀足以全力挥舞,而吉黯却难以有闪避的空间。
薙刀的寒光飞快的闪动,在墙壁、地面与吉黯的护手上滑出一道道火星。可地利尽失的吉黯身上,却没有多出一丝伤口。无论刀刃的刺斩与刀柄的挥打有多快,她总能提前一刹那进行闪避或防御,就如同预先知道对方的攻击套路一样。
因为在几度攻防交拼之中,吉黯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旋律”。包括攻击的节奏,动作的套路,对方的一切行动都包含在这旋律之中,故而吉黯完全预读出了对方下一招、乃至之后十招的动向。可是,虽然握有如此巨大的优势,吉黯却丝毫占不到便宜。反而在对方的攻击下越发穷于应付。
因为那旋律的感觉,要用一个词来说的话,那就是——清澈。
一招一式完全不求花哨,完全没有假动作。薙刀之女只是严格按照练习、实践无数次的套路出击,然后在每一击中灌注下自己的全心全灵。这样不带任何掩饰的杀招,即使看穿又如何?
扬起肢体,挥舞刀锋,在飞洒的汗水之中的一次次呼吸与一声声战喝……无一不如在冰雪下奔流般的山泉一般清澈而凛冽。在她直接豪迈的挥斩之间毫无邪念,那姿态,简直有如那些传说中的武者们——那些高洁的令人感到心痛的战士。
【这样的人,会是杀害毫无抵抗力的文的凶手么?】吉黯不仅招式上无法占得便宜,反而因为这份高洁而动摇了。
同时,吉黯更发现。对方手上的那柄薙刀虽然做功不错,却是一件凡品,算不得被人畏惧的“妖刀”。心中更觉得这场战斗大概是一场误会。但在对方毫无停歇的攻击之下,不善言辞的吉黯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
【无论如何,必须先制服她。】
下定决心的吉黯看准薙刀再次扫来的角度,扎马拧腰,左手一记锤拳砸在薙刀的侧面。
“喝!”
金崩玉碎之声顿时响起,那钢制的薙刀在赤红的拳劲之下竟被硬生生砸成两段!在断刃尚未落地之前,吉黯已由马步变弓步,以手背直击而中了那姑娘的腹部。
不用拳头而用手背,乃是因为吉黯这一击不为伤人,只为将其逼退。虽然吉黯手下留情,虽然那姑娘勇猛异常,但也仍免不了闷哼一声,被抵得飞退了三步。
三步就够了。
吉黯呼吸一沉,双手结印,双臂大袖无风自动。黑红二色的气劲自周身盘旋而出,凝聚于双掌之上。
“羽音狴犴!”
吉黯双掌,往地上用力一拍,黑红相混的气劲自地中暴起,随着龙吟之声化作数道虎狼之形,朝着薙刀之女飞腾而去。吉黯料想,这一招一定能将对方扑倒在地。
可对方的行动出乎了吉黯的预料。薙刀之女不闪不避,硬生生撞向赤黑兽群的冲击,举到起薙刀的断刃直刺过来。不过,吉黯还有后招,赤黑色的野兽撞击到那女子的同时,便化作一道道锁链狠狠勒入她的皮肉。纵然那姑娘奋力挣脱,仍然被如此缠住了一臂一腿,动弹不得。
“胜负已分……”
——“现在请听我说,我们似乎误会了。”后面这半句,吉黯未及说得出口,便愣在了原地。因为她看到,随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那姑娘被束缚的手臂扭成了一个十分奇特的形状——凭着这个手臂这不自然的扭转,她成功挺进了一步,另一只手上薙刀的断刃抵住了吉黯喉咙。
听闻修行瑜伽的高手能自由拉伸自己的躯体,也有某些奇特拳法可以自行让自己的关节脱臼来进行奇袭。但,面前这位女子明显不是使用了这种技术。她仅仅是,单纯的凭借蛮力扭断了自己手臂的骨头,以此换得前进一步的胜机而已。
“我赢了。”
那姑娘对吉黯笑道。她与吉黯差不多年纪,是个有着清秀五官的少女。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的丽人,但是略带硬朗的线条中透露一种特别的美。
渗渗留下的冷汗,因为疼痛而发白的双唇,这一切都说明她刚刚的鲁莽行动带给了自己多大的痛苦。但是,她没有发出一丝哀鸣,她的表情只有属于胜者的高傲。
吉黯傻傻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面孔。说得对,她输了,无论是在肉体的战斗还是意志的比拼之上。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啊?
吉黯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对方,可是却没有得到回答——随着一阵呵斥,大队的警察到了,十几支枪口对准了决斗之后的二人。
“她就是凶手……我抓住她了……”那女子对身后的警察虚弱的说道,随即缓缓倒在了地上。
【原来……她也是来……】
吉黯望着因为硬接下自己杀招而昏迷的薙刀女生,颓然的对警察们举起了双手。
这时,她的余光瞥见有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的墙角一闪而过。随后,她被戴上了手铐。
****
吉黯默默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感到自己心里一片混乱。文不知所踪的灵魂,让魇暴动的神秘施法者,刚刚被自己打上的薙刀女生,以及瞥见的那一道逃遁的黑影……刚刚的死斗已经耗尽了吉黯的体力,疲惫脑浆里转不出一个明朗的想法。
警察的质问,她一句也没听清楚。即使听清楚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在她的故乡——一座东方的古老大城里,警察局里有着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秘密部门。她在幼年也常跟随父亲到那里去玩。可是,在这大校区的警察局中,却并没有这样的部门存在。即使想要和警察们说明真相,也只怕他们会直接送自己去做毒品检测或者精神鉴定吧?
好在大校区的警察都是脾气比较好的,总算没对她采取传说中种种吓人的逼供方式。当吉黯偶尔注意到警察们无奈的一次次换班询问她时,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愧疚。不过,此刻值得她愧疚的东西太多了,已经顾不过来考虑这些敬业的公务员的感受了。
海棠的眼泪,文挂上冰霜的脸,胖警察倒地之前的惨叫,还有那一声臂骨折断的清响。
吉黯开始对自己——除了自责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感到厌恶。
这时,审讯桌对面又换班了。先前的警察起身敬礼,走了出去,一位金发碧眼的女警官坐到了她的面前。
“晚上好,我叫莎浓,是这儿的警察。”那女警官的声音带着成熟女性特有的磁性。吉黯茫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才明白这是对方在询问自己的名字。
“吉黯……龙区的学生。”
“这里可不是来做作业的地方。”莎浓警长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这个身着运动校服的女生已经在审讯中度过两天两夜了,她既没有像小流氓那样虚张声势的嬉皮笑脸,也没有像初次犯事的孩子那样惶恐不安——这个女生似乎在凝视着某些常人所无法看到的东西。
“莎浓,办了这么多年案子之后,你不得不承认奇迹和恶魔并不只在《圣经》里存在。”
莎浓看着吉黯那双黑夜般神秘,却又澄澈得前所未见的眼睛,想起这句多年前一位老警察对她所说的话。
【这孩子绝不是坏人,但她一定知道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女警官对吉黯伸出了手:“我想出去喝杯咖啡,要不要一起来?”
几分钟后,吉黯捧着莎浓给自己买的热牛奶,跟着她来到了警察局的后院。警局后门外是个停车场,因为绿化不错,几乎可以当个花园来看。
莎浓随意的坐到一辆大型摩托上:
“小丫头,你是蕾丝边么?”
吉黯一口的牛奶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她连忙边咳嗽边用袖子去擦。女警官则装作没看到她那副窘相,继续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摄像头都拍下来了。你是过来看你恋人最后一眼的吧?嗯……这种感情我懂得。”
吉黯的头成了拨浪鼓,摇个不停。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通过摄像头被警方看了个一清二楚了。
看得见妖魔鬼怪,却完全忘了铁打的摄像头,吉黯真感到无地自容。
“哦?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那这么说,你这小小年纪,居然是个恋尸的变态狂?看你文文静静的,真是没想到啊。”
莎浓的语气明显就是在调笑吉黯,不过心乱如麻的少女完全意识不到这些了。虽然想解释,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吐不出一个字来,吉黯只得以更快的频率疯狂摇头。
看到吉黯涨红如苹果的小脸如同滚筒洗衣机一般的摇动,女警官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一起,吉黯方才恍然大悟自己被戏弄了。她怨愤的看着车上的女警察,眼泪几乎都流下来了。
“好了好了,说了侮辱你的话,我抱歉。”莎浓认罪似的举起双手,“不过,你也不应该事事都瞒着我们。帮助你们就是我们警察的工作,所以你多少也应该相信我们一下吧?”
【相信吗……】吉黯低下了头【只怕是你们不会相信我啊。】
“哼,你们这些年轻人,总以为大人不会理解你们。其实谁不是从小长大的啊?你们很多自以为深沉的烦恼,其实都是我们早已竟渡过的。要不然为什么要让大人来帮助孩子,而不是反过来呢?”
【可是这事,并非那种问题啊……】吉黯犹豫着,她何尝不想寻求帮助,可是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那就这样吧,我来说说我的推测,你看看对不对吧。”看穿了吉黯的犹豫,莎浓改变了问话的方式。
“首先,你是为了最近被杀的那个女生来的吧?”
点头。
“你以为看到尸体就能找到什么线索,对吧?”
点头。
“因为你有点武艺,就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来给她报仇,对吧?”
点头。
莎浓警官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学了些武术就是超级英雄了……哼,不过我倒是不讨厌啦。”她拍了拍身下摩托的后座,“过来,告诉你点事。”
吉黯走去,侧倚在摩托上,这才发现这位二三十岁的丽人女警精神并不很好,似乎很久没休息过了。
“接下来说的事,别告诉别人,能答应么?”
“嗯。”吉黯又点点头。
“其实,和那姑娘一样的杀人案,最近已经发生好几回了。”看到吉黯愕然的标签,莎浓苦笑了一下,“先前被杀死的都是在校区里游荡的流浪汉。他们都没有身份和户口,你们这些学生不会注意他们已经逐渐消失了。因此,为了不引发恐慌,上面要我们将这些事给掖起来,只允许秘密调查……啐!”
莎浓咒骂了一声,继续说道:
“你刚刚在停尸房看到了吧,有些停尸柜贴了标签却没写名字,那就是那些流浪汉的尸体——其实,局子里的尸体,基本全都是因为那家伙而躺进来的。这事藏来藏去,终于还是藏不住了,那位姑娘躺进来的时候,我们就被下令要求期限破案,而且对学生们的警告也才发布——哼,早干嘛去了,若是早点让学生们警惕,或许那姑娘就不会死了。”
感受到莎浓的义愤,吉黯也重新燃起了斗志。不止为了文,为了其他的死难者,更为了现在处于危险之中的其他人,自己有知无不言的义务。
“莎浓警长……”
“嗯?”
“……其实我有些线索。”
“哦?”莎浓的眼睛一亮,“这可帮大忙了,说来听听。”
“嗯……那位在地下室的警察先生,没事吧?”
“老汤姆么?心脏病发作,现在没事了。你当时对他急救来着吧?这个摄像头没拍太清楚。”
吉黯咬了咬嘴唇。
“若我说,他其实是因为……妖怪而发病的,您会相信么?”
莎浓挑了挑眉毛。
“请继续,信不信是我的选择,而说不说是你的选择,不是么?”
“嗯。”吉黯顿了顿,“杀死文的凶手和刚刚让汤姆先生病发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哈?我说啊,推理是要从开头一点一点讲述的,你不能直接从结果开始说哦。”
“对不起……文是我刚刚去看的那位被害者,而我与她有几面之缘。那天……”
就这样,吉黯将自己所知所行的一切,对莎浓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话出口之后,吉黯感到轻松多了。无论对方是否相信,她都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
莎浓默默的听着吉黯的话语。这个女生所说的话的确充满怪力乱神,难以置信。莎浓耸了耸肩——奇迹和恶魔并不只在《圣经》里存在——莎浓决定选择相信这位东方女生的话。
某些东西是伪装不了的,而她自信自己没有看错。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你觉得这次事件的关键,是那柄你说的那柄‘妖刀’吧。”听完吉黯的叙述后,莎浓接过了话头,“我对这种事是不清楚了。不过说起妖刀,那是东洋武士故事里常见的东西吧?刚刚与你在地下室打斗的那位女生……”
听到此,吉黯少有的打断了别人的话:“对了……她,她现在如何?”
莎浓欣慰的笑了一下。她的自信没有错,如此关心他人的少女,不可能是恶人。
****
手臂传来的隐隐刺痛,让明智田鹤在床上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自己床头的人后,她立刻挣扎着坐了起来。
“森学长……!”
话未出口,田鹤只听耳边轰的一声,随即耳鸣金音、眼冒金星,半晌后感到面颊传来火辣辣的生疼,田鹤才知道自己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床旁之人——那是个穿着樱区校服的青年男子。
“万分抱歉!我打斗失利,给学长丢脸了!”田鹤低头大声道歉。而森学长却毫不理会,一把抓住田鹤那条与吉黯打斗时折断的手臂。
“蠢货。你武艺不精,与我何干?”森冷冷的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刚刚开始愈合的骨骼裂缝,传来了钻心的剧痛。豆大的汗珠立刻从田鹤额头冒了出来。
“我分明命令你探一下那人的身手就回来,你为什么要和她缠斗?你知不知道为了保释你这持刀夜入警局禁地的罪过,再把你送到这医院来治你这只胳膊,我花了多少金钱和苦劳!”
“劳烦……学长了……感激不尽……”疼痛几乎让尚还虚弱的田鹤再度昏迷过去,但少女仍咬紧牙关,以尽可能着端正的仪态与语气对答学长的话。
“黑羽文似乎是你的朋友,因此你急不可耐的想要抓住凶手,对不对?”
“学长……明鉴……”
森冷笑一声,终于放开了田鹤的断臂:“凶手是谁,怎么去抓,我自有我的打算。记住,你只需听我的话就好,不必有你自己的判断!”
“……是……”
这时,病房门后传来了敲门声。敲了几声后,房门打开,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校服和黑色高领衬衣的短发少女探进头来。

“请问……是明智田鹤小姐的病房么?”
“你?”田鹤认出来者正是先前与自己在地下室打斗的人,不禁皱起眉头。但她看到森学长起身相迎那人,便正了正身子,不再作声。
“请进。我是樱区八云学园的森,请多指教。”
“您好……吉黯,龙区玉琢实验学校。”吉黯看到眼前微笑的男子,觉得似曾在哪里见过,狐疑的偏了一下头。
“前几日我学妹一时冲动,与阁下打斗了一番。方才我以迅驰过她,还请贵样就宽恕她。”
“不……”吉黯连忙摆手,心想【该道歉的不该是我么?】
“这一切都是误会,看得出阁下也是放勇任侠的豪杰,以后不妨就与田鹤多多合作,一同追查妖刀之事吧?”
“嗯……”吉黯点头,对方的微笑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因此她错开视线,看到森的胸口别着一个五芒星的徽章——那应该是阴阳师的徽记。
“那就如此说定了。在下还有些俗事,就此告辞了。”森对吉黯稍一欠身,转身摸了摸田鹤的头,“明智,我刚才对你严厉,是希望你不要总是因为冲动以身犯险。之后你要好好向吉黯小姐赔罪,和她一同解决事端。努力吧,我是很信任你的。”
“谢谢学长……”田鹤低头,恭送学长走出病房。而就在森出门的那一刻,吉黯想起在哪里看过他了——那天在地下室逃遁的人影,正是这个森学长。
【难道他就那么看着田鹤的手臂被折断,自己却转身逃跑了么?】
吉黯愕然的望着森的背影,方才在眼前的那副谦和的微笑似乎扭曲成了一个丑恶的面具。
“学长当时撤退是正确的。错误在我不听命令,擅自与你打斗、引发事端。”病床上的田鹤对吉黯说道。
吉黯回头,看到田鹤的眼圈红红,赶忙拿出纸巾,却被田鹤一手拦了下来。
“用不着。”
“哦……”
吉黯尴尬的将纸巾收回口袋,侧身在田鹤床边坐下。
“那个……”
“对不起什么的就免了吧。”田鹤道,“是我先挥刀的。应该道歉的也是我才对。”
【我的想法有那么容易被看出来么?】吉黯大惑不解的咬了咬嘴唇。
“你来这里不是来探病的吧。有话尽管直说,学长已经让我和你合作了。”
看来在客套下去也没啥意思——何况自己根本不会客套话。于是吉黯直截了当的问道:“明智同学,妖刀是能控制他人思维,让持有者不由自主去杀人的凶器吧?”
“啊?”
“呃,你看……我从莎……别处了解到,在文同学被害之前,已经有几个流浪者被杀了。”吉黯顿了顿,“这种杀戮,既不是有什么仇恨,也不是想表达什么主张,更不是为了钱财……没有道理就杀人,应该是被妖刀控制了吧?”
吉黯见田鹤没说话,便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
“你们那里不是有付丧神的传说么——某件东西用于一个特定的用途,用得久了,就会产生自己的意志,自动去重复被设置好的用途。按这个说法,如果是杀人用得刀变成付丧神,那就是会不断重复‘杀人’这个任务吧。”
田鹤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很相信这种说法。”她说, “刀就是刀。无论斩杀的对象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挥刀的都是人,而不是刀自身。”
吉黯有些愕然的看着田鹤。在她还以为东洋武士都会将刀看做有灵性的战友呢。
“那么看我干嘛?我又不是说刀没灵性。”田鹤瞥了吉黯一眼,再度把吉黯所想的事情挑了出来,“刀有灵性,其性在斩。刀的性格与脾气,只有在挥斩的瞬间才会表现出来。刀只负责挥斩的瞬间,而斩杀的目标与挥刀目的,都是由人定的。”
吉黯有些迷惑。
“可是……传说中总有那种拔出来就必须见血,否则无法收回鞘中去的妖刀吧?那种刀,难道不会引人发狂么?”
“哼。我问你,如果有人酒后发疯伤人,那么错在于酒还是酗酒之人?”
吉黯“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看来你也明白了。”田鹤道,“但凡是融入刀匠心血的好刀,一定有着堪称迷人的刀刃与弧度。这样的刀拿在手里,便已经是一种力量。而心灵怯懦的小人一旦有了力量,立刻就会迫不及待的去验证自己的力量。他们会忍不住想要看看自己得到的刀究竟有多么锋利、多么易于斩肉断骨。因此,他们开始疯狂的挥刀,然后……将这一切归罪于刀的诱惑。”
吉黯看到,田鹤的手紧紧攥住了床单。以毫不知克己的软弱之心玷污了名刀之后,又将自己的罪孽强加于刀上——田鹤在因此而愤怒。
“但是刀……难道不会选择主人么?”吉黯问。
田鹤摇摇头。
“若是得不到能依照自己性格挥舞自己的主人,那刀一定会很悲哀。” 田鹤说着,语气间似乎带上了一丝叹息,“但是,悲哀也没法子。刀被拿起时就定了主人,正如武士被施以恩惠时就定了主人——刀和武士一样,没法选择自己的主人。”
吉黯想起地下室中田鹤挥舞长刀的姿态。
【她一定是个会让刀感到幸福的主人吧。】吉黯确信。
“抱歉,之前把你的刀打断了。”
“哼,那是我自己没能和那把刀配合好,否则你怎么可能打得断?”田鹤傲然道,“真的武士应该能将自己的灵魂与刀的意志合为一体。刀被折断,是我的修行不足,你不用自鸣得意。”
【我没有自鸣得意啊……】吉黯委屈的想。不过田鹤这种将失败的原因永远归结于自己太弱而非对手太强的性格,她并不讨厌——甚至说,很欣赏。
“将自己的灵魂融进刀剑……一定很难的吧?”
“并不难。如果真心系在什么东西上,人的灵魂自然就会融进那里。难道你没听过‘融入灵魂的艺术品’这种东西么?”
吉黯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
田鹤皱了下眉头:“你不会连这都没听说过吧?画家、雕刻家……反正那些对于自己事业真心热爱的人,灵魂当然会融进自己的作品之中啦。而武士的事业就是……”
“知道了!对不起!再见!”
还没等田鹤反应过来,吉黯就风一般的跑出了病房。
【真是的……我怎么就直接推断文的灵魂还在她的身体里呢?她是那样一个喜爱摄影的人,因此……】
跳下楼梯,翻过栏杆,从正抬着箱子的搬运工上方鱼跃而过,踏着墙壁闪开跑过来的狗,然后以七星步毫不减速的横穿车流不息的马路——周围路人纷纷目视着全力奔跑的吉黯,以为自己赶上了现场的跑酷表演。
在几乎把一切“好孩子走路守则“都违反干净之后,吉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了警察局。
“我找莎浓警官!请立刻!”
结果等莎浓过来的时候,吉黯却不得不喘了1分钟的粗气才能开始讲话。
“哈哈哈……请问……文……被害的时候……身边有什么……遗物?“
莎浓耸耸肩:“有。最重要的是个相机。可惜相机的记忆卡都被凶器刺穿了,已经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那……那……扔了?”
“你这丫头,在你心里我们警察都那么浑么?这些再怎么说都是死者的遗物,我们当然会好好保管的。”
“那……请给我看一下……”
“你来晚啦。”
吉黯顿时脸色铁青。
“我也是刚知道。早上的时候——就是我刚放你离开前不久,她的家人和同学过来领走她的遗体和遗物了。因为家住的太远,他们准备直接在殡仪馆火化。话说你要看那个……”莎浓说着拿出笔记本,再一抬头却已经不见了吉黯的踪影。
她想起从小喜欢看的超级英雄漫画里,总有个专门负责给那些神出鬼没的飞天大侠们提供内线情报的倒霉警察。看来,现在自己也成了这种角色了。
“唉,至少走之前说声谢谢啊,邀请我去吃顿饭什么的吧?”莎浓苦笑道。
与此同时,吉黯已经换上驱魔的法衣,在幻想界驱驰。幻想界中的空间与现实界大不一样,如果走得得法便可两三步来到百里千里之外——这便是所谓‘缩地’之法。
在幻想界中,只见天上的金乌已经化作通红的颜色,哀鸣着向西方坠去。吉黯紧赶了两三步,便见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铁塔耸立在大地之上,这铁塔也像个烟囱,从中飘出一股股漆黑的烟来。这些烟似乎带着哭号之声,盘旋在塔的四周。
吉黯知道,这边是殡仪馆在幻想界中的样子。她立刻出来幻想界。而当眼前景象切换为现实界的同时,她则呆立原地。
夕阳下的殡仪馆一片空寂。如果有丧葬业务,理当听到哭声吧?但此刻,什么也没有……
吉黯泄气的靠在了殡仪馆的大门上。
自责、懊恼与悲伤啃食着吉黯。文在生命的最后,一定有什么话想要传达给大家。而自己明明有能力,却因为种种不成熟的低级错误而无法接收到文的遗言。文的灵魂,就要就此孤独离去了吧?在寂寞的等待中,抱着无法传达遗言的遗憾,就此消散于火焰之中……
吉黯呆呆的望着火红的天空。天空中,传来几声嘶哑凄凉的鸟鸣。听到这声音,她不禁闭上双眼,流下泪来。
“对不起……”
鸟的鸣叫远去了……吉黯猛的睁开了眼睛。
——那飞过天空的鸟,不是凡鸟,是那昭示死亡的信使——是鵩鸟……是以津真天!
文的遗体刚在此被火化,曾经预言她死亡的凶鸟就又再次出现?这是巧合么……不,在驱魔者的字典里不存在“巧合”这个概念,所谓巧合,不过是摒弃幻想者对于无法解释的神秘的一种自欺!
也就是说,鵩鸟在此出现,必然与文的死有关……预示死亡的鵩鸟,将要预示新的死亡,而这死亡就是文之惨死的——延续。
【妖刀!】
吉黯腾起一道黑影,直追那凶鸟而去。

观众3号 发表于 2012-4-4 15:21:08

……黑子……一行空行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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